Sakun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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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明月

 

极东组

 

   本田菊准备去吃饭的，他本来一个人住在那个大宅子里，有时候自己太闲了就去上司的工作单位蹭蹭饭。快到会客厅的时候，本田菊看见上司拿着一个盒子从里面出来。脸上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。上司转身就看见了本田菊，“晚上好，本田先生。”上司向本田菊鞠了一躬，抬起头时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盒子，连忙解释道：“这是中国派使者送来的中秋节礼物，说是王耀先生亲自做的，我正准备放到仓库去。”

   本田菊沉默了一下，向上司伸出手：“还是交给我吧，放到仓库还是太浪费了。”上司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，虽说只是一瞬间还是被本田菊看见了，上司犹豫了一会儿，将盒子递给本田菊：“也对，那就麻烦本田先生了。”

   接过盒子后本田菊觉得自己很没出息，将王耀的礼物放进仓库不知道是上司从什么时候开始定下的规矩，时间似乎太久他也不记得了，每次本田菊也就只是默默地看着，没有表示同意或反对，有时候在仓库找东西时会无意看见，但还是忍住没有拿出来。这次他还是没有能忘记过去的那件事，对于中秋这个日子，他可能也没法保持冷静。

  

      在几百年前，有一次本田菊从日本来拜访王耀，船驶进港口是他就远远地看见等候在那里的王耀，身上穿着宋锦裁剪的汉服，身后站着一排人，当王耀看见本田菊的船时，偏着头向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，一位仆人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。本田菊下船后，王耀笑着向他打招呼：“午好，小菊。”本田菊连忙回应：“耀君午好，路途出了点状况未能按时到达，抱歉让你久……”还没说完，王耀就将他扶起来：“很久不见了小菊对我生疏了啊，明明以前没有这么多礼节的。”“那是在下以前不懂……”本田菊刚想辩解，王耀就转移了话题：“你来的也算是巧了，今天是大宋很重要的一个节日啊，今晚要好好庆祝。”

     刚刚离开的那个仆人也回到王耀面前：“大人，车马已经准备好了，您和本田大人可以先行离开，春燕小姐还在府里准备。”“你们把本田大人的行李搬到府上准备好的房间里去，顺便带一些人来帮他们从船上搬运货物，晚上没什么事就不要向我汇报了，有事情就找春燕吧。”王耀安排道，微笑着拉起本田菊的手，“走吧，说过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 回到王府，本田菊才真正意识到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，以前他也没有怎么听说过王耀家在秋天会有什么重大的节日，王府里上上下下都挂好了花灯，门前的河边全是小孩子，都拿着自己做好的船灯往河里放，王春燕见王耀和本田菊回来了，就赶紧让他们两个去换衣服，本田菊有些不知所措，也就任着王春燕摆布，在换好带来的衣服后王春燕就带他去了后院，王耀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，王春燕向王耀示意已经准备好了，王耀笑着点了点头，王春燕也就没有多待，拉上门就回前面去了，那里还有从各地赶来的王耀的学生们正等着开宴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本田菊走过去坐在王耀旁边的石凳上，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该做什么，只能等着王耀开口。王耀望了很久的天空，然后终于开口：“小菊，今天是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日子。”本田菊也下意识地抬起头，虽说每月都有月圆的时候，他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是最圆，王耀继续说：“在大宋，今天被称作中秋，应该是各个家里团员的日子，再远的人也会回到家里，与家里人一聚，你也是。”

  “这个日子耀君您没有去见皇上？”本田菊问。

  “哈哈哈我就不去打扰他了，他也需要和自己家人团聚。”王耀大笑，然后打开了桌子上的一个木盒子，里面露出来几个摆放整齐的饼，并示意本田菊尝尝。“来尝尝大哥的手艺，新做的月饼。”

  本田菊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，这小饼圆圆的，似乎就是天上的月亮，正面印着“花好月圆”四个大字，外皮金黄油润，外酥里嫩，馅似乎是用枣泥做的，甜度也刚好。“真的是非常的美味。”本田菊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，他一直知道王耀的厨艺很好，见识过几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觉，“那真是太好了，”王耀手撑着头，笑着看着他。接着从旁边拿过来一坛酒，一掀开盖子就是一股桂花的香味，闻着甜甜的，也带有一点酒味，王耀将一部分装进酒壶里，然后倒入杯中，递给本田菊，“这是配着月饼的桂花酒，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啊。”

  本田菊双手接过酒杯，与王耀互敬后一饮而尽，配着月饼也是甜到心里了，王耀似乎看出来了，接着为他满上，解释道：“毕竟是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啊，当然要甜甜蜜蜜啦。”几杯酒下肚后，王耀突然话锋一转，转过头看着本田菊：“小菊，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对我说吧。”

  

     本田菊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穿了，他这次来不是单纯地来拜访王耀，在那个国家里，有太多他不懂得事情，看不穿的人，他需要来向王耀要一个答案，这位是他的兄长，也是他的老师。

  本田菊喝完这一杯酒，将酒杯放在桌子上，然后站了起来，面对着王耀深深地鞠了一躬，然后挺直身子后问道：“耀君，我有地方不懂。”

   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懂的事情太多了，出发之前想到的，途中想到了，到了之后这几个时辰里想到的，全部都在他的脑子里回荡着回荡着，他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起，憋了很久之后，他终于挤出一句话：“耀君，你觉得我到底能为我的子民们做些什么，才能让他们不再那么后悔生在这个国家。”

   他的心里很矛盾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朝着哪一个方向去，那个狭窄的土地，贫乏的资源，每天都有人因为各个原因死去，有的人怪神明，有的人怪国家，有的人说这是命运，不愿意生活在这里，这让本田菊听着很心疼，也觉得自己无能。

   王耀没有说话，他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，这一阵子的沉默让本田菊感到窒息，他现在太乱了，太需要一个答案，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，接着王耀微微偏了一下头，眼神和他的眼神对上了，那是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，本田菊知道王耀认真的时候，就是那么琢磨不透，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王耀会是什么表情。

  “小菊，你抬头看看这月亮。”王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。

  本田菊转过身，抬头望着那夜空中唯一的亮点。“在我这里，每天也有许许多多的子民正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奔波，有的为了考取功名日夜读书，然后赶路来参加考试，今天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和家人在一起。”

  “有的人为了能早一点将货物运到，现在正驾着车赶路，他们也没有和家人在一起。”

  “还有的人正寄人篱下，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家里的人了，一封书信都没有收到。”

  “但是他们坚信着，月亮是可以传递心情的，只要同时望着这一轮明月，无论身在多远的地方都会有人能感到他的思念，他也会感到对方的思念。”

     王耀停了停，继续说道：“本田菊，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提供这轮明月和能观赏它的地方。”

 “你的身后有国，你要相信你的子民，正如他们相信着你一样，虽然会有人对你有所埋怨，但是你要相信他们，你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。”

“你已经像这明月一样成为了他们的信仰。”

   本田菊脑子突然一静，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释怀。

   王耀起身，拍了拍本田菊的肩膀：“继续努力吧少年，你还有很多的未来啊。”

 

   本田菊忘了是怎么回去的了，他心里就记得当时眼睛里脑子里心里全被那个月亮充满了，嘴角也禁不住上扬，然后他就懂了许多事情。

   他需要做的，就是为子民们提供更好的月亮，和更好的赏月地点。

  

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当本田菊回过神时，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手里拿着那盒月饼，木头盒子正中间刻着“花好月圆”几个大字，他觉得就连盒子都是当时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 本田菊来到庭院里的一颗桂花树下，挖出了前些时候埋进去的那坛桂花酒，然后坐在外面，给自己满上，一饮而尽，结果发现和那次在王耀家里喝的相差还是太多，虽然不失是一坛好酒，但是没有王耀酿的那么甜了。

    王耀的月饼也加上了不同的口味，他甚至吃到了一种辣味的月饼，这也不完全是当时的枣泥的甜了，已经夹杂了不同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不停地给自己倒满，又不停地喝干，一杯又一杯地持续着。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嗜酒的人，但是这一次他却拼命想把自己灌醉，或许只有醉了才能忘记一些事情，然后想起一些事情。

   他那时学习王耀的一切，却连酿一坛酒也没有学会。

   天上的月亮还是那时候的月亮么？本田菊想，王耀说只要望着同一轮明月就可以将自己的思念寄托给对方，果然连月亮都不同了么？

   本田菊终于深深地睡去，梦里还是那个庭院，还是当年的明月，还是当年的兄长，自己还能叫他“NINI”，王春燕还是在那里忙前忙后。

    现在他觉得他和王耀终究是回不到那个时候了。

Fin.